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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健康快乐 于 2022-2-25 08:50 编辑
作者简介：刘诗春，斋号喜雨轩，1954年生，南京溧水人。1982年1月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中国画专业。长期从事美术教育工作，中学高级教师职称。曾任溧水区第七、八届政协委员，现为江苏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退休后继续热衷于书画创作与地方文史研究，尤其通过自身较为深厚的书法功底对本区内现有古碑文进行了钻研释读，并先后在本网站发表过《关于〈污尊铭〉文史价值品鉴的探究》https://www.ls114.cn/thread-503491-1-1.html及《关于无想山两个神秘石臼之管窥》https://www.ls114.cn/thread-564662-1-1.html等力作。本文为刘老师最新心得文章，由于是老同事老朋友关系，我在第一时间拜读，现经作者本人同意，分享到网上，欢迎大家多提宝贵意见。
转发者：健康快乐
力追本而溯源 勇探骊且得珠 ——对戴进《归田祝寿及诗文图》文献价值的初探
刘诗春
在北京的故宫博物院收藏着由近代大书画家、鉴定家吴湖帆题签的明代浙派画家戴进早年的一幅山水画《归田祝寿图》，经过细细品味，发现里面居然蕴藏着很多鲜为人知的故事。现在我就不揣浅陋，一一道来 ...... 为了述说的方便，还是让我们按顺序从翰林编修刘素为此题写的叙言说起吧！
一.《归田祝寿图》的叙言 1.叙言释文： 寿奉训大夫兵部员外郎端木孝思先生诗叙： 洪范九五，福以寿为之先。而富贵相为始终者，实不多见焉。此天也，非人所能为也。 余里居家食时，闻端木孝思之名于缙绅间久且熟。洎来京师官翰林，得一拜先生，而先生旋踵谢病返乡矣。先生为前参政公之子，际昌明之运，停鸾峙鹄，则其仪表也，游云惊龙，则其草书也，问学政事之材，足任委寄。故其居官也，皆扬历清要，绰有令誉。 一旦圣天子嘉其高年，恐人取其休告之请，遂以旧守兵部员外郎致政，其荣幸蔑以加矣！ 先生归仅二载，而吾邑刘伯淳凡素以艺学受知于先生，感佩渐教，言不辍口。亟思亲炙也，荮也。北风其凉，秋花晚香，将诣乎溧水之阳，而拜先生之寿康。得朝士之歌诗若干首，而墨言以弁其端！ 余谓昔文潞公之归况也：慕白乐天九老会，乃集耆英作堂而绘像其中，至今以为美谈。今先生以贵而寿归老于乡，人所难能也。第想同侪之耆英进退异况，不能如先生之优悠于晚节也。而伯淳称觞介寿，属文以记岁月者，其心拳笃！使得如杨次公寿钱穆父之故事亦美矣。矧先生之富贵寿考，是岂人之所能为哉？天之厚于先生者，概可想见焉。 诗曰：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书毕歌此，以遥致先生寿云。时丁亥九月朔赐进士及第翰林编修刘素。 作者简介：刘素，江西永平人，明成祖永乐1406科林环榜进士第三人，殿试夺得探花后，授翰林院编修。
2.《归田祝寿图叙》白话文意译 祝寿奉训大夫兵部员外郎端木孝思先生诗叙： 大法楷模，九五为极；人生的福气，自然是以长寿为先。而与富贵相伴始终的人，实在是不多见。这是天意，并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 当我还在居家吃闲饭的时候，就经常在京城做官的人口中听到了端木孝思先生的鼎鼎大名。直到来京城为官翰林，才有机会拜见先生。而先生紧接着就以病告老还乡了……先生为前参政公之子的时候，其端庄的仪态、真如停鸾峙鹄，昭示着兴盛发达的命运。其草书矫若惊龙、神秘莫测！至于学问堪称是政事之材，足以担当委任托付。所以其居官的治绩也清高显要，可以说是随手一抓，都有美誉！ 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好皇帝突然嘉奖其年高，恐怕就含有劝其休官的意思，于是就称病把执政的权柄归还给君主。不料皇帝居然恩准了他提前回家养病的请求。其荣幸真的是无以复加了！ 先生归田仅仅两年，而我的江西同乡刘伯淳大概平日以艺学切磋的比较多，尤其感佩先生渐教的治学而受益良多，每当提起便滔滔不绝，言不停口。可能是祝寿的日期一天天逼近，伯淳必须抓紧时间，虽然作品的征集已告段落，但还要考虑装裱等后续事宜。所以为了赶时间，把刚写好叙言的墨迹，拿到茶炉旁去烤，烘干后又小心翼翼地捆成一小捆，立马就送去画店装裱成册……北风其凉，菊花染黄。不久，伯淳将要到溧水为先生祝寿，并捎去精心准备的厚礼——《归田祝寿》与征得朝士祝寿歌诗和我用墨写的放在画卷的最前端的叙言。 我告诉伯淳当年文潞公在八十五岁时衣锦还乡的情况：因其仰慕白居易的“香山九老会”，于是召集有德望的老人作堂请人绘像其中，以供后人瞻仰，至今还成为美谈！今先生以贵而寿归老于乡，人是很难做到的。但想同辈之耆老进退的情况有异，不能如先生优悠于晚节。而伯淳欲亲往溧水举杯称寿，又让我写一段文字以记岁月，足见其用心诚挚！完全可以比美于宋代的杨次公祝寿钱穆父的故事。况先生的富贵寿考，是别人很难达到的。上天优厚于先生，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的！诗曰：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书毕歌此，以遥致先生寿！ 时丁亥九月朔赐进士及第翰林编修刘素
字词释义：
绰——抓取的意思。
旋踵——掉转脚跟，喻时间极短。致政——未到退休年龄，提前辞官归隐。
亟思——抓紧时间解决的意思。
炙——烤。荮——捆。
受知——看到某人行为感到受益良多。
墨言——用笔墨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简介：
1.明朝官员的退休年龄为60岁，提前退有奖励。1380年朱元璋“命文武官员六十岁以上者，皆听致仕”。1403年明成祖登基后即恢复到七十岁退休的古制。端木孝思辞官回家时为58岁，离七十岁退休提前了十多年，应该算是致政。
2.文潞公是文彦博，北宋大臣，（1006——1097）受封为潞国公，前后任事约五十年，1090年退职，年八十五岁。相传在其七十八岁时，曾与程珦、马旦、席汝言等四人举行同甲会，各赋诗一首。潞公诗说：
四人三百十二岁，
况是同生丙午年。
招得梁园为赋客，
合成商岭采芝仙。
清谈亹亹风盈席，
素发飘飘雪满肩。
此会从来诚未有，
洛中应作画图传。
潞公对先贤白居易的香山九老会仰慕已久。致仕归洛后，专门为那些德望高的耆老作堂而绘像其中，至今还传为美谈。
3.白居易香山九老会，说的是唐时，白居易、胡杲、吉旼、郑据、刘真、卢贞、张浑、李元爽、禅僧（名）如满后等九位老人，其中白居易年龄最小为74岁，年龄最长的要数李元爽138岁，九个人的年龄加在一起已经接近九百岁。更难得的是这九位耆老，都是大文人。他们志趣相投、远离世俗、寄情山水，成就一段为后人所仰慕倾叹的“香山九老会”。
既然聊完了刘素题写的祝寿诗的叙言，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跳过排在第二位置的戴进的画，提前先来聊聊由刘伯淳所征集的祝寿诗的话题。
二.《归田祝寿诗》及其白话译文：
其1. 蚤年江右仰芳名， 阙下逢君白发生。 栗里风光归去乐， 兰亭书法看来精。 玉堂金马留真迹， 白石清泉有旧盟。 此去乡山殊不远， 好将消息到神京。 ——曾棨
作者简介：曾棨（1372——1432），字子棨，号西野，江西永丰人。明永乐二年状元，人称“江西才子”，其为人思如泉涌，廷对两万言不打草稿。曾出任《永乐大典》编纂。工书法，草书雄放，有晋人风度。 字、词释义： 蚤通早。阙下：借指京城。栗里风光：陶渊明的故乡——山环水绕、景色秀丽。玉堂金马：翰林学士的代称。白石清泉：远离纷争的豁达心态。 意译： 早年在江西的时候就久仰先生芳名，到京城相逢时，先生的头发已经染霜。故里的美景归去是令人高兴的事，先生心仪的兰亭风格书法已经人书俱老，更加的精到。翰林学士还为大家留下了珍贵的墨宝，而先生那种远离纷争的豁达心态也感染着昔日好友。好在这次归田的地方离这里也不是太远，便于把美好的消息传到京城来！ 注：曾棨的这首诗，没有一个字提及祝寿的事，从内容来看，个人觉得很可能是在两年前端木孝思归田的时候为其写的送别诗。
其2. 高步仙台鬓未稀， 挂冠偏荷圣恩归。 徒劳天上瞻南极， 独向山中隐少微。 妙墨世推王逸少， 新诗人比谢玄晖。 悬知此日称觞处， 花簇华筵炫彩衣。 ——许翰
作者简介： 许翰（生卒不详），端木孝思先生好友。 字词释义： 高步仙台——高步仙台指隐居，寓超群出众的意思。南极、少微——本是天上两个星座的名字。被许翰用来比喻寿星和处士，一语双关，对仗工整。妙！ 意译： 端木归田的时候不足六十（故用鬓未稀），辞官归隐田园可说是承受了圣主的恩赐。枉费到天上去寻找什么南极星，应知寿星就在你我身边。而京郊的山中就隐居着有才学的高人。先生的书法世人推崇为书圣王羲之，更有人把其写的新诗比作谢玄晖！预想在祝寿的当天亲朋举杯称寿的时候，鲜花簇拥着丰盛的寿筵，而身着彩衣的寿星益显得容光焕发！
其3. 妙墨闻江右， 文章世所珍。 罢官今白首， 乐道素清贫。 种菊开陶迳， 安居得孟邻。 喜周花甲寿， 愿庆八千春！ ——欧阳环
作者简介： 欧阳环（生卒不详），与端木孝思友善，能诗，精书法。 字词释义： 孟邻——孟母的邻居，即好邻居的意思。 妙墨闻名于江右，文章更是为世所珍惜。辞官归隐今虽已头发斑白，然清贫乐道的心态却一点也没有改变。园内广植菊花以开陶潜之迳，安居幸得孟母一样的好邻居。喜先生今日已是花甲之寿，更祝愿先生能活八千个春秋！
其4. 行李飘飘出禁门， 病身喜得养丘园。 文章用世由天命， 荣辱终身荷主恩。 去国更无乡里念， 到家应有菊松存。 一樽敬对南山酌， 好把新诗播掖垣。 ——鄱阳李显 作者简介： 李显（生卒不详）。 字词释义： 禁门——指宫廷。去国——指离开京都。掖垣——宫殿的围墙，指皇宫的旁垣。 意译： 归田时，担着行李的人群轻盈舒缓地走出宫廷，为自己有病的身体，终于可以在幽静的丘园里得到休养而欣喜。文章的用世只能听天由命，荣辱终身承受君主的恩宠。离开京城就没有了对故乡的思念，到家 以后应看见菊花与松树依旧存在。君之寿诞我是去不了了，就让我在京城满满地斟上一樽酒面对南山而敬上。也希望把先生所写的新诗传播到城里来！
其5. 江右才名重， 京华誉望传。 词惊天下士， 书法晋诸贤。 谢病恩波阔， 归田雨露偏。 比来泉石兴， 好寄凤池边。 ——陈彝训 作者简介： 陈彝训（生卒不详），与杨士奇（1366——1444） 杨荣（1372——1440）等同辅政。另外江西的金幼孜（1368——1432）有诗相送。 意译： 在江右先生的才名很重，在京华美誉名望广为流传。诗词震惊天下文人，书则取法晋代诸贤，不仅谢病还乡圣主的恩波无边，归田后连雨露都向着先生。连近来泉石之兴，都寄予先生被重新召还的那一天。
其6. 郎署清严近九重， 偶因微恙思秋风。 昔时抱犊山中客， 晚节浔阳郭外翁。 锦里烟霞寻旧隐， 彩筵橘柚荐新红。 芝田养鹤堪怡老， 花甲须看再一终。 ——邓时俊 作者简介： 邓时俊（1376——1450），1400年中进士。与其同时的好友金幼孜写过一首《和答同年邓时俊》，可见邓时俊很可能是生于1368年而不是1370年。 字词释义： 郎署——皇帝的宿卫。
抱犊山——传说中的抱犊山在河北石家庄市的西郊的萆山，有“天堂之幻觉、人间之福地、兵家之战场、世外之桃源”的奇景。为避战乱，抱犊上山。因而才有了抱犊山的名字。 浔阳郭——浔阳是九江的称呼，外城墙为郭。 锦里——成都的代称。 意译： 侍卫官清正严肃且宫禁重重，偶因一点小病而引发了秋归之思。其远离纷争不禁让人想起关于“抱犊”的美好传说，其晚节颇像是浔阳郭外超脱的仙翁！尤其是成都草堂那变幻的烟霞更让人寻觅着昔日隐者的踪影。厅堂内丰盛的寿筵上进献的橘柚丹黄灿然。芝田里放养仙鹤信可以怡情延年，祝愿已花甲的寿星再活一个轮回！
其7(共两首)： 梧桐鼓籁谐笙簧， 菊花新染鹅儿黄。 主人正尔逢初度， 笑折繁华称寿觞。 时资金气吐坤色， 晓含玉露飞天香。 彭泽清风世罕俦， 右军书法今弥彰。
主人久作京华客， 几度逢秋重相忆。 归来幸喜径未荒， 潋滟葡萄盈琥珀。 锦笺笔落彩云飞， 绿绮琴弹秋月白。 明时正喜泰阶平， 耿耿奎星焕南极。 ——朱瑨 作者简介： 朱瑨（1364——1424）明代宗室。 字词释义： 金气——秋气。 泰阶——古星座名，两两并排而斜上如阶梯，泰阶又称天阶。 奎星——是主宰天下文运的大吉星。 意译： 桐叶栉风的声响附和着笙簧，菊花炫彩的新妆浸染着鹅黄。主人正逢六十寿诞，笑折一枝似锦的繁花奉上祝寿的美酒。时序助力秋气吐出大地的金色，清晓含着雨露无处不飞扬淡淡的天香！陶渊明的高风世所少有，王羲之的书法而今更加弘彰。 主人作客京华已很久了，多次相逢在这金色的季节留下难忘的记忆，归田还家当欣喜小径未荒，满满的葡萄美酒透着清澈。精美的笺纸笔落顿时彩云飞扬，绿绮古琴轻轻一弹就能月色澄明。这位明代宗室的诗人说的是：明初堪称盛世，连天上的三台天阶都变平了，明亮的文运吉星焕发出的光彩辉映着南极寿星。
其8： 清名赢得满人寰， 谁似先生晚节闲。 两袖天香舞北阙， 百年眉寿等南山。 临池草后心偏逸， 对酒花前鬓欲斑。 只恐作态还入梦， 九重依旧侍天颜。 ---刘伯淳 意译： 清名赢得世人的称颂，有谁能比得了先生晚年的闲适呢？两袖散发着天香飘舞在都城，百年的眉寿等同于南山。 驰思遐想：先生挥写草书后心情一定会更加闲适，饮酒花前青丝也未改。梦幻中曾“埋怨”是先生是在作态，仍在宫廷里还像往常那样侍卫着皇上呢……醒来却是一场梦！ 注：诗的后半段，作者疑似写的是梦中的情境。可见对端木先生的思念是多么真切：情深意重，令人动容！特此注明。 关于《归田祝寿图》的叙以及朝士的祝寿诗集已全部释读完毕。在我释读叙及诗的过程中，先后得到了吴大林、傅章伟、江文宏等诸位先生的倾情相助，在此谨致以诚挚的敬意！由于受本人古文功底太浅的限制，虽说竭尽全力，还是空有一腔爱家乡的热情。拙文由“健康快乐”上传到114网的《中山文史》版块后，引起广大文史爱好者关注，因我苹果手机授权密码遗忘，暂时没法下载114APP，故目前还发不了帖，也无法回应大家的关切，在此致以深深的歉意！ 刘诗春顿首 2022年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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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15 18:31:55
楼主
发表于 2022-2-15 19: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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