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异闻录13

有知是忧 · 发表于 2020-5-31 14: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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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孙瞎子

   孙瞎子少年失明，经历巨痛显而易见。这与出娘胎便眼瞎大不相同。前者知道人世间五光十色媸妍善恶，后者混沌未开黑白不辩，以为生来就这般模样。孙瞎子伤痛逾合后，还得吃饭谋生。那时候一个瞎子的生存空间实在少得可怜，无非测字算命和盲人按摩。可惜那时乡下还没按摩这个行当。没有选择也好，便于抛开杂念沉下心来专攻一术。但凡瞎子个个记忆力超群，这可能与心无旁骛有关，类似于人在思考问题时闭着眼睛。当然假闭与真瞎效果完全两码事，孙瞎子跟船桥村大师级人物黃瞎子整整三年。算是满师艺成，在村里找了七八岁的小男孩搀着，手里一个小铜锣，叮叮当当的走村串巷掐课算命赖以生存。他也有过人之处，心思缜密不露声色，问事者不厌其烦，他是一脸庄重，时常眉头紧锁作为难状，大有其事难办必得大费周张才能功德园满！愚昧的村民村妇哪经得他的危言耸听。找他算命无不胆颤心惊如临末日。他巧妙安排，根据家境灵活收费。完事并不急于撇清关系，留下活络由头，便于开脱事后言之不应的尴尬，这碗饭不是好吃的，留下骂名多了难免生意会打折扣。比如交待你的事情，时间地点没有拿捏准确之类，纸钱烧错了方向，香案放错了位置。总之你总有地方弄错了才不灵的，怪不得他。几年下来这残疾之人竟是积财丰厚，娶了个身材高挑的婆娘。孙瞎子城府极深加之言语谨慎应对得体，深得村民信赖。测字算命本就是诸事不顺的倒霉蛋所喜闻乐见。现实中屡受挫折，便在冥冥中寻求安慰，实则骗人骗己。孙瞎子察言揣摸，自然能百计化解各人烦忧。于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大凡人能安心本业勤勉持久，必能事业有成。怕就怕心生贪邪之念，妄想不劳而获。
   孙瞎子迷上了押宝，本来是站在边上坐坐歇歇脚。是谁都喜欢人多的地方，热闹啊！瞎子也不例外，顺便心里边还猜着庄家的做宝路数。谁知十有八九都能猜准庄家的思路，慢慢又让孩子递几个铜板小试赌智，这一出手立即尝到了乐趣与甜头。仗着习惯性分析能力的优势，小试锋芒竟场场得彩。这可比摇唇鼓舌算命来得容易。此后便成了这种押宝赌场的常客，他是走四方的人，赌场在哪清清楚楚。很少失手，不过他这么老赢，肯定有人老输，庄家不乐意了。赌场就是要开得长久，才可细水长抽，庄家也能长久盈利。最好大家有输有赢。这叫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稀里糊涂最后钱都到庄家手里。而现在钱都让该死的瞎子赢去了，这里的人还混个屁，赌场就这点钱在流动。赶紧想辄，想啊想，最终没想到妙计，却想起了一个人：搀孙瞎子的那孩子，这小孩不可小瞧了，他扮演着很多角色，他是孙瞎子的指路明灯，判断算命问卦者的家庭情况身份地位，比如家里有无小孩，屋里可住老人。墙壁可有划痕，画面是否撕损等等等等。这些都能由小孩的暗号发出后加以分析判断的。长期经孙瞎子调教智力已超过常人。
   庄家一块银元塞在孩子手里，大把糖果糕点装满口袋。小孩子言听计从，一贯给瞎子递钱收钱计算盈利，那是弄熟了的。孙瞎子岂有怀疑，结果是这一天大走背运，注注空亡，押哪哪不中。孙大师额头冒汗心跳加速，见鬼了！其实一点不奇怪，庄家们今天设好了局等你入网。无论中与不中，庄家高喊空门，比如明明押中青龙，庄家高喊：宝开白虎！青龙、出门、进门三门通吃。小孩子拿人回扣，只当自己也是瞎子。所以任何时候内鬼才是最可怕的人！
   “ 怎么样了”，孙大师眼盲心不盲，意思问小孩输赢有多少了，他默算今日输不少了。“爷爷，这把不算，输六十个袁大头了”。
孙大师倒抽一口凉气，险些仰面晕倒，这可是两年不吃不喝才挣得来的大数目啊！孙大师强自镇定对小孩说：“时候不早了，还有几里路要走，我们回去吧，息两日再来”。
“也是，今天先生手气不顺，改日翻本吧，俗话说得好啊，不怕断钱就怕断赌”。各位庄家闲家笑脸相送，客气的如同送丈母娘。
   孙大师脚步踉跄，脸如猪肝，气得鼻子里呼呼吹气，责怪孩子不早点提醒，背运时越早离开损失越小。
“我哪知道爷爷今天这么倒霉，以前不是回回嬴钱，我以为最后扳得回来”。小孩一肚子委屈。孙大师从未骂过孩子，他护犊子异样坚挺，有理无理总没自家小孩的错。这一点小孩长大以后尤念念不忘老人的恩情。
   孙瞎子这么一大笔钱输得元气大伤，睡在床上长叹声隔户可闻。对于从来没有输过的人格外难过。好几天彻夜难眠，从床上爬上爬下。天不亮叫上小孩出门，不能坐困家中啊！得设法弄回来才行。前几天有个富户宝贝女儿谈婚论嫁遇到麻烦，父母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婿，女儿死活不同意，逼得紧了，扬言寻死。富户托人上门，请孙瞎子上门算算可有什么关碍。孙瞎子察言观色知道姑娘可能另有相好。心中有计，对富户说：这是前世怨魂作祟，追踪几十年才找到了她，岂肯放手。富户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先生快想些法子，辛苦钱是断不敢吝啬的。难啊！孙大师一声叹息：搞不好要折阳寿的！连连摇头，大有为难之色，说完起身要走。富户好容易找着病根，岂肯罢手。急忙按着孙大师坐下，许下重诺，只要救得宝贝女儿性命任她自择婆家。先生这里我给一百大洋谢礼，日后府内但凡有事烦劳，只认先生一人。孙瞎子要的就是这番话，算一支命不过十文八文钱。这样装神弄鬼诈人钱财，如同入室抢劫，这是要遭报应的，而无意中成人之美，这又功过相抵，一百大洋拿得实在踏实心安，半点都不用客气。孙瞎子大功告成，少不得禹步罡形施展大法。吩咐东南方烧纸钱，西北方供香烛，又是念咒，又是画弧，忙得月影西斜，依旧一脸肃穆。临走犹叮嘱几句关窃细节才打道回府。路上孩子忍不住发问：“爷爷，这是不是弄得多了，这都能买五十担稻谷了”！
“小孩子不要胡说，爷爷前两天输的钱不是找回来了吗！以后跟着爷爷，放开肚皮吃就是了，跟着爷爷亏不了你”！
孙瞎子高挑身材，面皮白净，十足的书生模样。七十年代时常在村里四处转悠，破四旧时，政府严厉禁止这类测字相面打卦看风水的营生。孙瞎子日子渐渐拮据，吃惯了百家各样的油水茶饭，猛然间窝在家里大是难受。思量着到儿子孔健那里弄俩个钱，此时儿子已由东海舰队转业上海东海渔业公司当党委书记。这是多大的官职啊！老先生借了十元钱赶到上海。连吃带路费花了九元五角，没想到身居要职的儿子出手惊天地泣鬼神，给了他整整十元。也就是说孙先生除去路费开支，一来二去剩了一元钱，关键是还拉下十元钱的饥荒。老先生回来后再没去过上海，这等儿子提都不要提了。幸亏还有个小儿子在家照应着，虽吃用清苦，毕竟可以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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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夷 · 发表于 2020-5-31 17:00:02

“搀孙瞎子的那孩子，这小孩不可小瞧了，他扮演着很多角色，他是孙瞎子的指路明灯，判断算命问卦者的家庭情况身份地位，比如家里有无小孩，屋里可住老人。墙壁可有划痕，画面是否撕损等等等等。这些都能由小孩的暗号发出后加以分析判断的。长期经孙瞎子调教智力已超过常人。”
以前瞎子游村算命，搀瞎子的小孩都与瞎子有暗语交流。什么房子，贴什么颜色的对联等等。